2019年9月12日22点30分,位于厦门浮屿的思北车站发出最后一班公交车后,将就此停用。听说此消息,我们几个老厦门急忙赶去送别。
供图:野熊视觉(秦宏才)
说起浮屿,老厦门人都很熟悉。这里本来是个小岛,民国时期厦门市区扩建,浮屿自此与老市区的大同路、思明北路相连,不再是座小岛,但浮屿这一地名却保留了下来。这里承载着老厦门人的旧时光,已经被拆除的消闲别墅(原少儿图书馆)、开明电影院,消失的厦门第一家被挤爆的特香鸡,现在还生意兴旺的特香包面包店,还有这座发往岛外远郊公交班次的思北车站,都是老厦门人心里磨不去的记忆。
说起思北车站,老厦门人都很熟悉。“喔,知道啦,在浮屿,要去岛外坐公交车都去那里啦……”老厦门人如是说。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起,思北车站就开通了出岛的公交车,一个小小的车站,两幢简单的车库房,几条远郊公交线路,几十年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运营着,连接厦门岛内岛外。数十年的光景,不知运送了多少厦门人,又给多少人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故事。
△供图:厦门公交集团
于我来说,思北车站伴随着我求学和成长的记忆。初一年级时,我们一家从宁化回到厦门,便搬到乌石浦居住;而我每天上学的路程,便是从乌石浦的家到位于同文顶的学校。八十年代乌石浦还是郊区,交通很不便利,这段往返30公里的迢迢长路,车程超过2小时,只有思北车站往返岛外集美、灌口、曾营、同安的班车,会经停乌石浦。就这样,我的中学时光,就跟思北车站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了。
当挥手送别了发往厦门北站的957路末班车后,这座有着六十多年历史的思北车站关上大门,挂出了停止运营的告示,完成了历史使命。喧嚣过后,一切都安静下来,空无一人的车场和站台,显得不合时宜的冷清。那一刻我有点恍惚,仿佛我还是那个家住乌石浦,每天到思北车站乘车上下课的青涩少女。这么多年了,思北车站在周边繁华的都市中保持着不变的样子,却终于老到要跟我们说再见了。几十年的记忆,要画上句号,竟有很多的眷念与愁绪。回忆瞬间涌上心头,好多画面浮现眼前。
△供图:厦门公交集团
上学时候,每天6点就要出去等公交车,因为郊区过来路途长,早班车不多,一旦错过最合适的一班车,上课就要迟到。那时既没手表更没手机,下课也是掐着时间,从同文顶学校急急地赶往思北车站,三步并两步,十几分钟赶到,如果搭不上最近的一班车,就要等快一个小时才有下趟。
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,我却还犹记得,常常是刚走过思北路与大同路交叉口,就远远看到要搭的那班车已经停在思北车站门口即将出发。那时真恨不得自己有大喇叭和飞毛腿,能让司机师傅听到我的呼喊、让我能追上公交车。瘦弱的我背着书包大喊着狂奔的场景,应该是思北车站留给我印象最深的画面了。
△供图:紫日收藏
因放学等车的缘故,思北车站大约是那几年里,除了家和学校外,我呆过最长时间的地方了。
记忆里的思北车站,在那几年时光里,几乎没有改变过模样。不大的候客厅、绿色铁栏杆的售票窗口、灰绿色的木质候车椅、窄窄的检票通道、小小的进站口,还有开放检票时“咿呀”一声打开的绿色木门,以及“XX点去XX地方的检票了!”的验票员呼声,好似数年如一日重复的画面。只有来来往往的乘客、慢慢上涨的票价和逐步增加的车辆班次,让人感觉到时光的轨迹。
虽然那几年在思北车站每天匆匆忙忙,但如今回望,时光好似在这里放慢了脚步,如同被定格的光阴的画面。
画面三:车站周边的繁华
等车的闲隙里,我偶尔也会去车站周边逛逛。
八十年代后,思明北路和大同路的街上越发热闹起来,各式店铺林立,眼花缭乱的。去图书馆翻翻书、到开明电影院看看电影海报,这是我最经常打发等车时间的方式。当然,也会忍不住去看看周边的美食,比如雅坡西餐厅、新南轩酒家、花生汤店、新厦虾面店、扁食拌面店、沙茶面店等等。时间多时,还会跑去大同路的第七菜市场瞎逛,听听热闹的叫卖声,看看摆在路两边的各色箩筐,让馋虫在心里恣意生长。
十几岁是最馋的年纪,可那时候口袋里除了每天上下学的车费、中午的午饭钱以外,压根没有零钱可以解嘴馋,只能解解眼馋。现在想起那逛街流口水的画面,真是忍俊不禁。
△供图:野熊视觉(秦宏才)
思绪从回忆的画面中收回,眷念与愁绪却没有消散,更多的不舍溢满心头。亲朋好友们听说思北车站关闭了,也纷纷说起各自与思北车站的渊由。
老妈:那个站的使用时间太长了!当年我在杏林读书的时候,从厦门要到学校都是在那里坐的车,你老爸要回学校也是。一晃就五十多年了!
航姨:1969年我每周星期天都得从这里出发,一周去曾营看老爸,一周去灌口看老妈,有泪也有欢喜。我在这个车站迎来第一次初潮,很多很多故事……不过在车上没有人知道我是走资派的子女,我和乘客都一样。那时我11岁,一个人没有害怕只有期盼。
蔡蔡:以前从同安到中山路的终点站就在思北,虽然被晃了一路,一想到迎接我的满满的美食还有华健的音乐又振作了精神。等采购完毕把肚子和背包都装满了,再回来思北站准备打道回府。真的满满的回忆,怎么就关了呢?
龙哥:随着最后一班公交车的驶离,思北站,这座往日熙熙攘攘的市郊线始发站,只剩下孩提时,集美——思北站下车时逃票的记忆啦。
丽琼:当年只要过火车站就是长途了,我阿姨嫁到吕厝,回婆家都要到那里坐长途车,现在吕厝江头多热闹。
龚洁老师:回忆,历史,不舍,依恋,亲情,说不完的时光,想不断的愁绪,那巷,那铃声,那吆喝,机车发动声,都留在脑子里,印在寸心间。怎能忘记带着自行车上了思北站公交直达杏林去调查曾营、新垵、霞阳、高浦、马銮的红砖厝,末班車回思北站,如是一年有余,才产出了《到厦门看红砖厝》,成了厦门最早写红砖厝的书,那辛苦怎能忘啊?这是历史脚步,时代车轮,谁也阻挡不住,思北站,去也!消失在前进的烟尘里,不需悲伤,只有乡愁,之后回望它,风华满满,长忆不衰。
是啊,龚老说的真好!思北车站,镌刻着老厦门几代人的记忆,带着岁月的风尘,带着历史的印记。让我们长久眷念的,是过去的老时光;愁绪的,是一去不复返的岁月;而不舍的,是挥不去的那份淡淡的乡愁,是老厦门人生命中绵远的回忆。时代总是向前的,带着眷念、愁绪、不舍,和对这座城市深沉的爱,我们挥挥手,告别过去,迎向未来。
再见了,最后的思北车站!